勾栏绮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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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宅院,白墙黑瓦,绿水芙蕖,矗立在云霭暮色中。

远处河流已缀满繁灯,药铺、酒坊、茶馆、古玩等诸多店铺鳞次栉比,周遭摊位林立,人群如织,吆喝声,喧闹声,歌舞哝语声不绝于耳,更衬得此处高墙围起的建筑清幽静谧,宛若世外桃源。

这便是久负盛名,令无数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顶级风月之地——雨澜轩。

若不是不断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富家子弟,风流纨绔乘坐马车,来往于此处,乍一看,倒像是一处权贵雅士的府邸,华美旖旎,典雅而舒适。

虽因前几日命案牵连,雨澜轩暂且关张了两日,但查明无碍后,再度开门营业,生意依然红火得叫人艳羡。

因这雨澜轩不仅待客之地极为有格调,更有院内调教的一批绝色名姝,燕瘦环肥,形貌各异,皆身娇体软,风情万种,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还有那艳名远播的头牌花魁——叶青青,自小由老鸨亲自调教,云鬟酥腰,玉骨天成,听闻她一头青丝滑发垂及腿踝,行走间,如绢丝柳絮飘荡起伏,肌如莹雪,娇怜惹人,其满腹才情,更非寻常男子所能及。

若想得此等佳人垂青,除现场赛诗,打茶围,对对子等常规操作以外,最为主要的,还得要看叶青青是否有这个兴致与人当面对谈。而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见到的,也不过是隔了一层屏风的美人娇影,稍有不慎,前面所做的努力便都是一场空。

这般才情双绝的女子,若入不得她的眼,即是豪掷千金,也是枉然。

除必备的美酒佳肴外,作为极为奢靡的高档声色场所,还需为上门的宾客提供各色精美茶点,用料摆设,容器杯碟,皆颇为讲究。

入暮时分,距离主楼尚有一段距离的后厨内,正忙得热火朝天,厨娘下手穿梭其间,烹制小食茶点。

灶台间蒸汽袅袅,甜香四溢,厨娘掀了笼盖,自烟雾缭绕中端出一只碧色汤盅,拿帕子细细擦净盖上的水珠,放置到托盘之上,开口唤道:“叶姑娘的燕窝羹好了,快来人,早些趁热给姑娘端去。”

“嬷嬷,我来吧。”

厨娘拿抹布的手一顿,透过袅娜的雾气,看了她一眼。

女孩儿方才及笄,眉目清秀,眼珠乌黑,短而碎的软发,已然伸手抓住了托盘。

“你是院儿里新来的?瞧着这么眼生。”

“是啊,嬷嬷辛苦了,我这就给姑娘送去!”

少女抬头一笑,眼角微弯,眸中似揉碎莹光,随即转身便走。

厨娘被她这一笑看得有些愣住,见她像脚下生火,步履飞快,不由回过神来,探头提醒道:“慢些走,险些撒了!”

“诶!”

女孩儿头也不回地应了,跨出门槛后,复又前行几步,见另有一名粉裙婢女走在前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追上去唤道:“姐姐,等等我吧。”

被叫住的人转过头来,杏眼桃腮,黛眉纤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是?”

简疏桐眨了眨眼,心中暗道雨澜轩果然不负盛名,连寻常婢女都生得如此貌美,她心底暗忖,唇角高高扬起,笑得乖甜,“姐姐,我是院里新来的,想要给叶姑娘送羹汤,一时没记得路,怕去晚了汤该凉了,劳烦姐姐,捎我一程吧。”

婢女本也是流民出身,虽达不到接客的资格,但因相貌还过得去,便得以留下伺候姑娘们起居。此时贸然见了个生面孔,虽心底有些疑惑,但见这少女茸茸的短发,圆眼清澈,两颊微嘟,嘴儿又甜,不由自主卸下心防,点头道:“好罢,你随我来。”

“多谢姐姐!”

少女咧唇灿笑,上下两排黑乎乎的睫毛跟着颤了颤,眸中水色光亮,牙齿白得有些晃眼。

婢女呼吸一顿,一时竟有些移不开眼。

在院儿里多年,何样的美人未曾见过,便是那头牌花魁叶青青,后院里来来回回,也总归见识过她的绝艳身姿,只是……美则美矣,却似乎全然没有这般的……鲜活与跳脱。

叫人看了一眼,好像就记到了心窝子里去。

她收回视线,领着人往前走去。

夜色悄然而至,雨澜轩内华灯初上,竹林丛草间皆设了精美绝伦的六角花灯,边角流苏低垂,细木为骨,镶以绢纱与玻璃,并间或绘有花鸟图案,奢靡而华贵。

远处厢房光影绰绰,不时有娇笑软语声传至耳际,间或夹杂袅袅琴音,杯盘叮当相碰间,宾客肆意朗笑。

行走间,偶有妆容精致的美人拖曳着裙摆而过,轻摇圆扇,迤逦非常,简疏桐一路新奇地打量,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见识短浅的土包子,实则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在胸腔内噗噗直跳。

“这里,便是叶姑娘的院子了,花魁娘子的院子,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你且自己进去吧。”

婢女停下脚步,又伸出手指向前头冒了尖端的屋檐,柔声道:“这是叶姑娘的闺楼,此时姑娘应当还在此处梳洗装扮,你可直接送至此处。”

简疏桐忙点头谢过,脑中飞快思索进了这花魁院中后,该如何完成华裳交代与她的任务。

婢女刚转过身去,想了想,又转头多叮嘱了一句,“你初来乍到,有些规矩怕是不懂,听闻今晚姑娘院里有贵客接待,也不知是哪处来的世族公子,总之都是你我照惹不得的人物,你且谨言慎行,莫要多看多言,做好份内之事便可。”

“是,多谢姐姐提点。”

简疏桐端着托盘,没做多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此处乃是一处私密的小院,雕花门窗雅致精美,梁柱竹排上皆刻着应景诗句,林间小径中另有旁支的小路,栽种了满园柔美粉簇的花卉。

夜风拂过,暗香浮动,占满枝桠的花球微微颤动,拂落一地的柔嫩花瓣,一路延伸至一幢高高的尖角楼阁前。

简疏桐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腿上前,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纷杂踢踏的脚步声,转身看去,就见数名貌美女子手提四角灯笼,纤纤玉手轻提裙摆,鬓发间珠玉摇晃,自院门处鱼贯而入。

“快,动作快些,莫要让贵客们久等了。”

走在最后方的人徐娘半老,风姿绰约,涂了艳红豆蔻的指尖捏了一方绢帕,嗓音尖利。

待几名姑娘入了院内,她捏着绢帕轻拭唇角,倏尔视线一转,看向侧方的花圃,“是何人在此?”

简疏桐心头一跳,忙垂下头,上前几步道:“回嬷嬷的话,我是来给姑娘送补汤的。”

老鸨翘着兰花指,绢帕一挥,“去吧。”

“是。”简疏桐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转过身去。

雨澜轩不同寻常府邸后院,即使是不接待客人的普通丫鬟,着装也有讲究。

藕荷色纱裙布料细软,系带掐出纤细腰身,穿梭在院落厢房间,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此时虚虚晃晃的灯笼照明下,少女裙摆微动,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身上的裙衫显然不大合身,虽系了腰带,腰腹部还是宽了几寸,松松挂在身上。

“等等。”老鸨突然出声道,“转过来。”

简疏桐脚下一顿,心跳飞快,脊背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强自镇定下来,依然是一副恭谦顺从的模样,转过身站着。

老鸨款款几步走近,攥着绢帕的手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扳动,打量一番,眯着眼道:“身段儿倒是不错,就是这张脸……你的头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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