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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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浪之徒,性命都难保了竟还这般急色贪欢,还真是不知死活。

风观止虽未言语,无光的眼底却倒映出俨然司空尽惯的蔑意。

屋脊上打探情况的句邪刚覆上瓦片,引身退离之际,脚下的瓦层却兀然被一股外力震起,发出乱琼崩碎的玎珰鸣响。

罡风般的劲力潜龙般袭面而来,迫得他连连后翻闪避。

一直撤到檐边才稳住身形,起手一式回峰将力道反逼了回去,震落数片青瓦。

低头回望,只见清冷的月白如同光瀑般垂落室内,凌乱的榻上竟已不见了那抹醒目的艳色,而方才与之云雨的那个男子还赤条躺在原地未见动静,似是陷入了昏迷。

“秋深雾浓,庄客莫非是兴起夜游寻不着路了?”

销骨的女声贴着耳畔骤然响起,温热的吐息夹杂着缠丝般馥郁幽深的花香刹时弥散开来。

近在咫尺竟毫无觉察……!

句邪心头陡然一紧,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本能搭上了腰间的斩雪刺迅捷如电果断祭出。

然而身后之人似是早看穿了他的意图,衣袂生风往后一仰,身法灵巧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玉足轻踏旋即矫盈如燕地落在了一旁纤细的树枝上。

方才屋内烛火昏沉未见分明,此刻借着月光总算看清了本尊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这女子云鬓半倚青丝拂肩,丹唇外朗秋瞳传情,细若凝脂的肌肤光华内敛,浅碧色薄披下半抹□□随着呼吸隐现如丘,未掺半分矫揉态已然媚骨天成。

少年静若死水的眼眸中陡然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错愕,怔在原地仿佛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姐姐有这么好看?眼都看直了。”碧衣女子拢衣掩唇轻笑似乎对于旁人这般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番话将之点醒,少年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寒星般的眼眸里杀意暗凝。

女子对于少年直白的敌视置若罔闻,面上未见半分不悦还柔声打趣道:“少年郎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将来若是逢着心上人可如何是好。”

句邪面无表情正欲蓄势再攻却兀然听见身后传来呵止,应声收住了动作。

“不得无礼,退下。”

风观止负手而立,举目望去,她虽未能视物却早已将此间动静尽收于耳。

从方才攻守交互的这几式看来此人手段决计不简单,若是再与之缠斗下去她这属下只怕也讨不得太多好处。

“诺。”句邪得令即刻撤了招式静默退下,经过主人身旁时余光微动眼睫下目光似有意回避。

风观止上前一步,礼数周全不卑不亢地拱手致意:“承蒙善主慷慨留宿在下不胜感激,此番寻友误扰闺阁多有冒犯万望见谅。”

方才听到姓左的唤其红姑,料想此女十有八九便是此前那侍女霜儿提到的庄主叶漪红了。

柳三郎本就形貌昳丽清俊脱俗,一袭不染纤尘的素衣在周身苍郁霜白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超然不凡叫人难以错目。

“无妨无妨……”女子恍然梦醒般回过神来两颊洇出淡淡红晕,浮动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意味。

“早间便收到野奴儿报信说有行客入了山,竟不想会是如此谪仙人物,有失远迎倒是奴家这做东道的怠慢了。”

女子灼热的视线实在太过肆无忌惮,风观止此刻即便是瞎了眼也全然无法忽视。

“庄主谬赞诚不敢当。”风观止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举目瞥向屋前被震落的半扇窗页,“善主厚德流光甚具林下风范,愚兄能得贵人垂青万幸之至。”

“哦?左郎原是公子的兄长?”

女子皓齿轻启面露讶色,眼波像是被湖水漫开的花灯似的透着朦胧潮韵上下打量着,喃喃语道:“难怪了,既是兄弟,兄长这般丰神俊朗,弟自然更是青出于蓝。”

丰神俊朗……?

风观止一时语塞,不免好笑。

若非她眼瞎前见过本人只怕还真要信了,且凭那厮的尊容如何当得起这几个字,诚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郎君好生晓得疼人全然不似寻常那些不得章法的呆子,奴家许久不曾如今日这般欢喜了。”女子面不改色,语出惊人。

分明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床笫秘事,此番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全然像是闲话家常,言辞间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天真无邪。

风观止眼睫微动,半张脸隐没于斑驳竹影中颜色晦暗叫人无法琢磨。

未见回应美妇人眨了眨眼,葱白似的手指缓缓绕着蜷曲的发丝,歪头羞赧道:“哎呀、奴家素来心直口快,没吓到公子才好。”

“叶庄主真情挚性女中豪杰,凡尘俗子自是不可企及。”虽是恭维之语却无半分谄媚之态。

风观止虚礼揖手表明去意:“承庄主恩义本不应仓促请辞奈何使命在侧,眼下天色将明吾等也该动身赶路了。”

“公子糊涂,此刻尚不及三更山中瘴气未消如何能行路?”女子轻笑两声,许是后觉言辞冒犯,收了笑悯叹道,“公子当立之年便患了眼疾,想必这日子也不甚好过吧。”

风观止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

还没到三更天?

怎么可能。

她自幼便习惯了在昏暗逼仄的困境中练功,久而久之内息运调应时而动,对于时辰的感知几乎与蛰兽无异,决计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偏差。

“主人,确是亥时未尽。”句邪手执一枚罗经盘状的物件抬头看了眼头顶月亮,在旁低声提示。

此物名为“圭盘”乃是机关老人生前所制,精巧周密能凭月轨星图准确辨时等视于日冕,是断然错不了的。

莫非真是内力运行出了岔子……

风观止此刻疑虑未消。

“公子何故疑心,不信外人竟还信不过你的同伴?”言谈间女子已经翩然来到近前。

句邪移步上前,阻隔了女子的意欲近身的步履。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凉风掠过,早先嗅到的那股熟悉的花香蓦然激荡开来,被馥郁浓厚的香氛所包裹仿佛置身于春山琼林之中熏熏然令人心猿意马。

“如此良夜,公子不若留下与奴家在这月下花间共饮一盅如何。”女子盛情邀约。

只闻得衣料招摇碎响,温香软玉竟直接贴上了手臂。

如此放纵狂浪的自来熟做派令见惯风月的风观止也不禁蹙眉,侧身一个错步便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谢过庄主美意,在下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不欲多做纠缠,风观止抬手示意属下去将那醉生梦死的家伙捞出来。

然而方才挪步便听见被晾在一旁的女子蓦地发出一声冷笑。

“呵,好不识趣。”

话音刚落,寒意顿生。

猝不及防间一道偏风便迎头盖下生生截断了去路,眨眼的功夫碧影便已破空袭来。

风观止纹丝不动站在原地拂袖接下这寸突如其来的锐劲,内力相斥顿时击得周遭竹枝哗然作响,就连虫鸣之声也戛然而止了。

女子显然没有,一番试探过后很是狡猾地果断逆转攻守抬手蓄力借势缓冲,而后盈然一跃无形化力稳稳单脚点地。

“了不得的身手,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女子拍手赞道。

“阁下何出此举?”风观止面无表情负手撤招,已是不悦。

适才交手才发现这女子武功似乎比她料想的还要深厚不少。

此刻女子态度朦胧,似笑非笑地数落:“见公子仪表堂堂还道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却不想这般不懂规矩。令兄既已同我结契便是我倚红山庄的门客,纵然是亲族也断无违契索人的道理。”

哦,原来说来道去还是为了那浑厮。

风观止嘴角下沉只觉晦气。

色字头上一把刀,姓左的自己招惹的风流债本就自作自受,若非要取回子符,这家伙是死是活又与她何干?

“本是你情我愿之事叶庄主这般强人所难岂不没趣。”话说到这份上也无甚客套了,如非必要她实在懒得出手。

“强人所难?”女子唇角扬起一抹媚色,嗔怪道,“左郎你何不亲口道个明白,也好令你这半道捡来的阿弟安心才是。”

……她原是知晓的。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姓左的嘴上没把门儿。

相持之际,便听见屋内传来细碎动静。

适才还昏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竟幽幽转醒了。

不多时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微沉着背迈出了门槛。

棱角分明的轮廓被光影拉长,被汗水濡湿的黑发肆意披散着如同水蛇般缠绕于肩颈间,待走到光亮处袒露的宽阔胸膛上一道道暧昧的红痕清晰可见。

“红姑,我头疼得紧。”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纵欲过度的沙哑,在四下寂静的环境听来愈显色气煽情。

此刻再听到这厮的声音风观止只觉无名火起,拳头不由紧了几分。

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态度,句邪冷漠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警觉望向来人。

“过来,奴家替你揉揉。”女子招招手男人便十分听话地径直走了过去,展臂一捞自然地将其拥入怀中亲昵地吻上纤细的脖颈。

二人郎情妾意好一番耳鬓厮磨全然不顾忌在场旁人。

葱白似的手指落在太阳穴上轻柔按捏,女子仰头望着面前之人叹了口气:“有道是人心易变,左郎你可曾想过弃我而去?”

“若起此念便即刻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切莫胡言。”女子抬手轻覆上他的唇,笑靥明媚地再度投入男人怀中娇嗔道,“左郎,我自是明白你绝不似那些背信弃义的负心之徒。”

……

被迫旁听的风观止此刻只觉汗毛倒竖,背心升起一阵恶寒。

得亏此刻瞎了眼,否则不仅污了耳朵眼睛还得跟着遭罪。

忍无可忍之际便听见女子略显为难地思量道:“可倘若有人想要强行拆散你我,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静默后,便听见姓左的淡然吐出四个字:

“杀光便是。”

夜风悄然止歇,氤氲于水汽之中的馥郁花香也在此刻达到极值。

风观止闻言垂下眉睫,本能起了杀心。

只见那碧衣女子凑到男人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后者似是应承般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而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便猝然出了手。

句邪见状连忙动身上前护主却被风观止令退:“你不是他的对手,盯着那女人。”

话未落音只闻得耳畔劲风一簌,皎若霜华的白衣便已然御风掠出,转瞬间已在数丈开外。

竹影翩跹似被击碎的湖面,两道身影迅疾如风穿梭其间激起层层涟漪,被汹涌的内力斩落的竹片瑟瑟不绝犹似潇潇夜雨席卷苍山。

“左郎,我甚是喜欢他这张脸,仔细些莫要毁坏了。”女子在惬意旁观战还不忘火上浇油几句。

男人闻言眉心紧蹙,妒火似乎被彻底点燃,手头攻势愈发猛烈。

女子还欲再言,却险些被几枚擦着她的侧颈呼啸而过的暗器索命。

没有给她喘息机会,眨眼的功夫一柄冷刺便已攻至近前将其拖入战局。

一时间杀机喷薄,就连周身水汽也染上了肃杀之气。

适应了听声辨位的风观止滤过细密风声和木轮转动的闷响心无旁骛地捕捉着对手的动向见招拆招。

然而说来奇怪,这姓左的武功高深莫测原本她已是做好了苦战准备,却不知这家伙此刻是色迷心窍还是怎地竟不顾章法全凭一腔蛮力直取猛攻,虽其势汹汹却也极其折损心力。

尽管如此亦是片刻松懈不得,眼下子符还在他体内断不可伤其性命否则稍有失手便会玉石俱焚。

风观止以退为进斟酌盘算,然而稍一卸力拉开距离这厮便似煞神般缠斗上来,胡搅蛮缠颇为恼人。

每每近身之际都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沾染的脂粉气,不似寻常香料气味倒像是焚烧过量干花所淤积的闷浊之气令人喉头发涩。

凌冽的掌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只一瞬分神便险些挨了这厮一记杀招。

看着洋洋洒洒被折断的鬓发风观止眉心升起一缕戾气,屏息撤开身位旋身凌空踢出几枚竹叶,分别朝着他的四肢关节大穴飞射而去。

只听见一声吃痛的闷哼,这家伙的动作终于见慢下来。

本以为能点住穴道就此牵制他的行动,却不想转眼的功夫这厮竟强行冲破了钳制即刻便又复攻而上似乎是铁了心要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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