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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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普通路人打扮的女子上前,对弑月道。

弑月认出是沉瑟的侍女之一,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长安城中除了大明宫,还没有练影堂看不到的地方。”侍女有些俏皮地眨眨眼,和她们擦肩而过,消失不见。

独孤河拉着她的手忙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聂予慈似乎回过神来,徐徐道:“可惜没能请妹妹去看出戏。”

拉起弑月另一只手,认真道:“下月初九,我的生辰宴会,妹妹一定来。”

独孤河不悦道:“我们现在不好抛头露面。”

聂予慈盯着弑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有我在,谁敢得罪你。”

骤然间,一贯温润而泽的聂予慈双眸深处似有杀伐之气。

弑月心头一凛,突然独孤河从一旁扯开两人的手,道:“我们先找虚破商量一下。”

聂予慈唇角微扬:“独孤郎君,你到底是她什么人?”

***

“对啊,我现在算你什么人?”路上,独孤河一面走,一面问。

“你不是说跟班吗?”弑月直视前方,并不偏头看他。

“对,对,读书人需要书童,生意人需要学徒,你们江湖人也需要跟班。”独孤河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身份,笑得格外灿烂。

虚破已在驿站等待,身旁沉瑟抱剑缄默。

“等他们回来,就启程去辽北。”

“找隐侠?”

“对。”

“你明知隐侠不可寻,此去一定徒劳无功,你还要去?”

“弑月要去,我们便去。”

沉瑟瞥虚破一样,徐徐闭目。

“沉瑟,此事也不能怨弑月。”虚破无奈叹道。

沉瑟猛然睁眼,横眉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母债女偿的人。”

“对,不该是这样。”虚破望向远处,那里弑月和独孤河正并肩走来。

弑月走近,一言不发坐下。因为虚破一直以来的隐瞒,心中尚有些耿耿于怀。

虚破会意,但诸多顾忌,仍身不由己,只好转向独孤河:“独孤郎君,你们所去何处?”

“遇见了聂予慈。”独孤河端起茶杯。

虚破挑眉:“她怎么会留在长安?”

“不清楚。”独孤河一饮而尽。

“你们说了些什么?”虚破问。

“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弑月忽然冷冷道。

独孤河微微咂舌,偷偷眄虚破一眼。

虚破仍面带笑容,眼中波澜不惊,良久,柔声道:“我已备好车马,我们立即出发去找隐侠。”

弑月皱眉,但见虚破眼神坚定,移开目光,算作默许。

四人便在驿站等待马车,弑月余怒未消,自然一言不发;弑月不言独孤河也不好说话,只低头研究茶杯;虚破也只无奈笑着,望向一旁大道上往来的车马;沉瑟自然更是一向同哑巴没什么区别。

氛围略有些僵滞,然而日上三竿,马车还未来,沉瑟欲起身去催促,突然一阵洪洪汤汤的车马声从道路尽头传来。

弑月亦望向大道。烟尘滚滚,尽头一列马车遮天压地而来,金鞍朱轮,香浮宝辇,车檐下成串樱桃银铃,仙乐飘飘,袅袅不绝。

如此阵仗,行人不免纷纷回首。

弑月睒眒双目,遥遥瞅见金漆纱围的马车上,流苏华盖上银线满绣蟠虺纹,流光溢彩。

须臾之间,铃声已近,停在驿站外。

内中下来一名女子,披罗戴翠,对弑月盈盈下拜:“我家主人听闻姑娘需远行,特送车马并一应用具食水。”

“你家主人是谁?”弑月问。

“我家主人说,姑娘上车便知。”

弑月起身,独孤河忙劝阻:“他们来路不明,不能上车。”

然而虚破在身后缓缓笑道:“不妨事,我这就去见见你家主人。”

说完,走上马车,弑月见状,望向沉瑟,沉瑟眼中仍有戒备,但微微点头。

独孤河却看似相当不悦,抱臂站在一旁,眼见其余人都已上车,没办法不得不随行。

舆内极其宽敞,甚至案椅桌几,一应俱全,壁上花纹繁复,精美异常。

虚破已经坐下,在他对面,是一个娴雅亲切的女子。

正是聂予慈。

“有劳聂娘子费心。”虚破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我听闻你们即将前往辽北寻隐侠,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隐侠已不在辽北。”聂予慈语气分外笃定。

“哦?”虚破顿了顿,复而笑道,“既是聂娘子忠告,我们就不去辽北了。”

弑月上前,望向聂予慈。

聂予慈立马从案前拿起一张信筏,弑月接过一看,是自辽北安东都护府送来:隐侠已离龙城,似取道向南,去向不明。

“聂家不愧是江湖中最为消息灵通,这些大大小小的讯息皆由你们璇玑阁了如指掌。”虚破赞叹。

“过奖,只是隐侠终究不负虚名,聂家也只略微找到些许行踪,之后便杳无人迹。”

“那现在去哪?”独孤河问。

聂予慈看向弑月,眼露期待。

虚破思躇片刻,对弑月问道:“聂娘子盛情难却,我们便陪聂娘子回益州好么?”

弑月羽睫扑朔,半晌,点点头。

只坐在她身后的独孤河瞬间黑了脸。

***

车已过剑门,渐次行来,周遭树木愈加深翠,春日融融,似乎也比长安时更暖和。

弑月望向不远处的岷江,江水奔流不息,想到自己从关外荒漠一路辗转到花重之都,母亲留下的任务却无一点进展,还惹上一堆麻烦,不免有些焦躁。

心中又盘算一遍:恩,或许便是指虚破母亲父亲对自己的恩情,救命之恩,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报答;怨,出城已近一个月,似乎很多人怨恨自己,怨恨弑月城,那些觊觎阿底提之经的人,以及沉瑟那个神秘的母亲;情,父亲早已过世,似在母亲夺回弑月城时阵亡,情又指什么?仇,这可能是最好找到的,因为太多人和她们有仇。

她默默攥紧掌心,想到了那个从未得见的阿底提之经,一切麻烦皆因此起,而自己如今还是一无所知。

弑月心中有些烦闷,路上也曾问过虚破,此刻张扬参加盛会是不是有些鲁莽,虚破只笑道:“如果齐家要杀我,聂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到了。”聂予慈热情的声音响起。

随虚破下车,定眼仰望,只见一座深宅大院,又与臧剑山庄不同,过分繁复的雕花上透露出丝丝妖异,似乎能闻到一股混杂着潮湿的窒息花香。

益州地处盆地,日光并不耀目,隐隐有阴霾蒙昧之感,朦胧白雾中,匾额上的墨汁淋漓的“聂”字未免有些鬼气。

虚破看完匾额,展颜笑道:“上次造访聂家还是十七年前的事,那是你的周岁生辰。”

聂予慈笑道:“是啊,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了。”

“祖母已得知你们要来,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招待。”

“叨扰了。”

两位侍女引众人前往正厅,一路精巧雅致又不是华丽妖娆,水榭华亭临水伫立,阶柳庭花倒映成景,一泊山泉自假山而下,铮淙悦耳,风光绮丽,引人入胜。

正厅精巧雅致,芙蓉纹轩窗半掩半开,织金碎光从竹丝垂珠帘筛进屋里,烟缦如云似雾,疏疏袅袅。

地上铺陈莲花团花藻地毯,正中百枝凤膏灯树,窗前木束腰灵芝纹檀香案摆着兽首博山炉,香味若有似无。

一扇嵌青玉雕夔龙纹大屏风后,正中间似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紫服身影。

门口侍女忙给聂予慈请安。

“老太太今日去过璇玑阁么?”

侍女点头,聂予慈回首招呼虚破一行人走进正厅。

绕过屏风,一副象牙床端坐一位年逾古稀的女人。

戴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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