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自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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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风沙,身下如舟中荡漾。

像是烟波浩渺的大海。

海上是星星点点的烛火。那是母亲去世那天一望无际的悼念烛火。

她踉踉跄跄地走进母亲的灵堂,微茫荧惑中,母亲的背景若隐若现。

遗言如闪电划过夜空,

“恩怨情仇都需了结,你替我去办。”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背影。

“母亲,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阿底提之经到底在哪里?”

“了结之后,你自然会找到。”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一直漠视我?”

烛火化为冰冷的泪痕向她铺天盖地淋来,她拔腿狂奔,撕心裂肺地痛楚中只想追上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然而背影终于回首。

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醒了。

依然在骆驼上,难怪有摇晃漂泊之感。

她出城已有七天,犹如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家只在舟车劳顿之时的小憩中才能梦见。

这七天里,她一路往东,但却没有更多的线索,只知道如今关内唯一能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是一个姓齐的男人。

她没有撒谎,她的确没有名字。

她们家族的女人出生都没有名字,只有在上一代去世后继承她的名号。

弑月神。

这个曾经威震武林的名号,已逐渐褪色,只剩下传说中一切武学与秘术的源头阿底提之经。

耳边已没有大漠的风沙呼啸,而是和煦春风和清脆啁啾,处处苍翠葱茏,但她默默攥紧潮湿的手心。

“冷姑娘,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华山了。”

那个叫独孤河的少年执意送她到华山,还自作主张一定要做她的小跟班给她壮声势。

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愉快的头顶,心中说不清是希望他陪伴还是离开。

***

臧剑山庄正门,旭日初升,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阶上两个家丁正周到迎接,一叠声通报名号。

突然两个人影闪到门口,径直闯向大门。

家丁忙伸手阻拦,却见一人面容俊丽疏朗,身形挺拔舒展,一身精致考究的朱雀联珠忍冬纹胡服长袍,左耳边三枚金纹双龙耳钉,眉睫如墨,深目高鼻,皓齿星眸,最重要的,是眸中的幽幽墨绿。

似乎有几分神气,但另一个,落拓潦草,荒诞不羁,轻蔑之心顿起。

“请帖?”她不解地转向独孤河,“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参加名剑大会?没有请帖谁知道你是谁,趁早请回吧。”家丁更加不屑。”

“那么,你们现在给我发一份不就好了。”她对家丁道,语气坦然,绝无玩笑之意。

“你谁啊!好大的口气。”家丁不耐烦地挥挥手,勒令赶紧滚蛋。

这在僵持时,后面却又上前两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个身穿象牙白长衫,滚边绣竹青松龄芝寿,面色苍白,清癯高华,翩然俊雅,持一杆乌木鎏金手杖;另一位身穿棕灰劲装女子,精瘦沉稳,简朴内敛,怀抱一柄漆黑长剑。

二人径直走过大门,如主人一般,无一人阻拦。

劲装女子擦肩而过,只一刹那,她一贯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犹如霜冻般现出警戒的锐利。

“这是真高手。”她暗自低语,目光追踪女子片刻。又稳定心神,转向家丁,不服道:“凭什么他们不需要请帖!”

“那可是炼影堂的虚破公子和沉瑟姑娘,多少达官显贵都死在练影堂的剑下,别说臧剑山庄,就是如今龙位上的也得留三分薄面。哪来的乡下土包子,赶紧滚,别在这聒噪!”

“炼影堂……”她歪头思躇,似乎觉得有些熟悉,但记忆久远,朦胧不清。

家丁正欲抬手往她肩上推去,却被一旁的独孤河猛伸手拦截,顿时脸皱成一团,几乎跪下。

独孤河嗤笑道:“你该谢谢我,惹着我不过手腕痛一痛,惹着这位姑娘了,只怕小命不保。”

许是家丁的痛哭引来了齐家护卫,几个持剑护卫感到大门,包围二人,认定是来寻衅滋事。

她眉头微蹙,慢条斯理地摘下帷帽,夹在腋下,无视身边所有人,大踏步冲进大门。

她要追上刚才那个练影堂。

然而齐家还没见过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护卫拔剑而上。独孤河松开家丁,身形一晃,拦住后面几个护卫,嬉皮笑脸地道歉,对方却不领情,一剑砍向他的脖颈。

而正前方,四个护卫已追上她。毕竟是臧剑山庄的护庄侍卫,至少都已习得错耾剑法四五成的功力。

但她毫无回首之意。转瞬间,剑尖已经抵达她的左侧胸骨,而另外两剑已封住她左右避退的出路,剩下一人临空跃起,拦住她去路,这下于她而言无论任何一个方位都绝无生门。

独孤河暗道不妙,奋力从护卫中挣脱,意图拦截她背后那一剑。

然而她突然动了。

非常小幅度地动了。

仍旧是看似漫不经心地取下帷帽,手腕一抖,往身后信手一轮。帷帽旋转飞舞一圈,竟然生生格挡住护卫的剑势,借力打力,劈退众人,左右护卫力泄松手,一击即溃。

四个身经百战的齐家护卫竟然被一顶小小的帷帽所败。

帷帽击败护卫,犹自晃晃悠悠地在空中飞舞。一个身形凌空而来,探手抓住帷帽,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衣着华贵,风度潇洒,饶有兴趣垂目观摩一番帷帽,抬眼转向她,朗声笑道:“姑娘好身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她伸手,只说:“还我。”

“在下臧剑山庄少庄主齐潇,请问姑娘是哪一门哪一派?”

她仍是沉默。

独孤河见状,立马上前打圆场,嘻嘻哈哈道:“见过齐少庄主,这是我的同伴,在下小门小户不足挂齿,久仰臧剑山庄,祈求一睹大会盛景,请齐少庄主成人之美。”

齐潇的视线从她挪到独孤河身上,尤其在他的一对碧眼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但立刻展颜,顺势而道:“既如此,臧剑山庄也乐意为武林新秀大开门户,你们几个,带二位客人去朝阳峰。”

她突然开口,仍是那句“还我”。

齐潇和独孤河相视一笑,道:“这顶帷帽又破又旧,不如在下送姑娘一顶崭新的,可好?”

她不假思索,立马点头答应。

二人皆是一愣,齐潇大笑,拿起帷帽,转身离开。

家丁上前,为二人引路。

齐家毕竟基业深厚,满眼雕梁画栋,却也不似江南庭院曲折蜿蜒,多了些奇崛的神采,倒也符合华山险峻的风姿。

朝阳峰的群英台上,金光遍地,人山人海。

最前方已圈出擂台,周围不少人跃跃欲试。她站定,踮脚张望,猛然视线抓住什么,正是刚从他们身边轻而易举走过大门的青白长衫公子,家丁口中“炼影堂”之流,正坐在最前排中心。

想此刻就上前询问,但又顾忌到人多口杂,且离家时被照顾自己的保姆劝告先代弑月神当初在江湖中树敌甚广,为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此次还需低调行事,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名号,只好暂且按耐住。

二人站定,独孤河打量四周,一旁两人正在闲聊。

“好大的气派,怪不得江湖中都说,如今齐家势倾天下。”

“你知道什么,虽江南道花家已亡,但剑南道聂家和陇右道独孤家也不是名微众寡,大有三足鼎立之势。”

“当年江南道被齐家聂家蚕食,独孤家半点好处没捞到,聂家又人丁衰落,剩下寡母孤女支撑门户,怎能不说齐家如日中天。”

“怎么这次聂家没派人来?”

“听见说聂家在忙着给他家小姐筹办十八岁生日宴。”

“我看是不想来吧。”

“聂家小姐的母亲可是齐庄主的亲妹妹。”

“呵呵,豆萁相煎的事可是屡见不鲜呢。”

“唉,确实,练影堂竟然都来了,还以为已与齐家恩断义绝了。”

“听闻虚破公子沉疴缠身,炼影堂全由沉瑟姑娘一人撑起。”

“唉,可惜了,沉瑟姑娘若是生在齐家这般高门大户,如今怕已是中流砥柱,可惜出生寒微。”

“这是什么话,沉瑟姑娘可是三年前名剑大会一举夺魁,况且你也不看看她的剑术是谁人传授……”

因有根带子在刚刚登山时断裂,她只顾低头摆弄自己的麻草鞋。

侍女奉茶,上面摆放着两杯上好的阳羡茶。身后却又跟来两个侍女,都各捧一只玳瑁螺钿八角盒。

捧盒侍女上前,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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