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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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允!死哪儿去了?”

回京途中的驿站里,秦知行又在楼上扯着嗓子喊人。

祝允垂下眼帘,掩住心中情绪,不声不响地迈步上楼。

尽管离开鸣筝阁已有数日,但他还是不能适应眼下的环境,面对这位所谓的新主人,他更是不知该作何态度。

“让你来伺候磨叽半天,就没见过哪个金玉奴像你一样。”秦知行正懒懒半瘫着,一只靴子毫不客气地踩在身下的被褥上,“怎么着,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贺长情才是我的主人。”祝允不假思索地开口。金玉奴一生只会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把他带离谷底的牧心者。

岂料,只是陈述事实的一番话不知怎么就惹恼了这位贵公子。秦知行一把打翻身边下人托举着的茶盏,愤然起身:“我呸,她都不要你了,你装什么深情!你祝允,不过就是她贺长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秦知行说话时神色激动,不断口吐飞沫,而那盏被他打翻的热茶,也有几滴飞溅而出。不知是二者中的哪个,又或者是两者都有,招呼在了他的脸上。

祝允面无表情地抬袖抹了一把:“我只是在说事实。”

他其实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毫无触动,听了这话,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涩然。他默默地在想,但至少一条狗有了主人,便有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家,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好好好,真是个油盐不进的狗东西。”秦知行气得在房中来回踱步,“元弋,滚进来!”

话音刚落,便从外面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人。

那是一个年岁瞧着与祝允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长短不一,不是遮不住这里,就是漏出了那里,更显得他骨瘦如柴,好生可怜。

祝允先前是没有见过此人的,他并不在一众随行人员中。想来是距离着京城近了,侯府新派来伺候的下人。

“今日,本世子就教教你怎么做一个金玉奴。”秦知行一脚踹在元弋的肩上,像是泄愤又像是故意作践,那簇新的带有祥云暗纹的鞋尖便深一下浅一下地碾着那处。

不多时,鲜红浓稠的血液便汩汩淌了出来,像是奔流的溪水,止也止不住。元弋应该痛极了,只见他蜷缩着身体,像离水的一尾鱼,眼球突出,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粗气。

祝允张了张唇瓣,他很想像以前出任务那样手起刀落解决这个麻烦,但此刻却罕见地没有勇气站出来。幼时那些不堪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底,原来在落星谷之外,等待着金玉奴的是更暗无天日的地狱。

“爷,爷……奴的血脏,会脏了您的鞋的。”元弋探出指尖,小心地触了触那只靴子,只是他始终也没有胆量做出更出格的举动,只是不断用一双泪眼苦苦哀求着。

“晦气!”得了提醒,秦知行才愤愤不平地收回了脚,他很是嫌恶地脱下靴子,摔进了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元弋怀里,“今晚洗干净了,送我房里来。”

本以为这场闹剧终于可以暂时歇下,秦知行的目光在瞥到地上的碎瓷片时却忽地一顿。

只见他勾勾嘴角,一脸坏笑:“看到地上被打翻的茶水了吗?给本世子舔干净。”

明明屋内也算不得冷,但这番话却有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力量。

祝允听完不由地僵在原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从前的几丝傲骨此时居然也荡然无存。

但元弋却不疑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伴随着那些人不加掩饰的嘲讽与讥笑,就那么一口口舔了开来。

——

得益于元弋的那一出,祝允暂时落得清净。他躺在柴房的干草垛上,耳畔是元弋搓洗布靴的水声,一下接着一下,听来有些烦,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

“祝允,你也是金玉奴吗?”元弋怯生生地搭话,但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

只要看到元弋那张脸,白日里的一幕幕便不断在眼前重现。别无他法,祝允只能别过头去,低低地嗯了声,算作回答。

“真羡慕你,有一个好主人。”元弋手下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终于洗完了,没有那乱人心境的水声,这漫长的夜也变得有了点盼头。但好景不长,祝允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元弋发出了如小兽般低低的啜泣声。

元弋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前赴后继地落进木盆里,为了掩饰,元弋清洗布靴的动作愈发卖力。

祝允动了动,将脑袋枕在臂膀上:“她是很好。”

可是她不要我了……

或许那日主人说要打赌的时候,他就不该应下。只是什么叫做赌赢了,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还不等理出个头绪,他们这间破败的木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洗好了没?”闯进来四个壮汉,为首之人面带愠色地瞪着他们。

元弋抖如糠筛,一下下摇着头,害怕得好像随时就要晕过去了一样。

“世子传你晚上过去伺候,还不快走?”那四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彼此对了个眼神,便不由分说地上前将元弋架了出去。

本来还哭得快断了气的元弋听了这话,却像是被抽去一身骨头,竟然不哭也不闹,任由着自己被人带了出去。

祝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他也每晚伺候主人入睡,却不见是这等情形。到底是什么伺候,能让那四人笑得一脸猥琐,还让元弋瞬间变得心如死灰?

但这些终归也只是他众多不解中的一抹水痕,甚至在他的心底无法留下任何水花。祝允维持着枕着手臂的姿势,缓缓进入了梦乡。

这晚祝允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他似乎总能听到元弋哭喊求饶的声音,那声音凄惨绝望,极具穿透力,仿佛是什么魔音,引诱着他回到了在落星谷的那些日夜。

元弋是被昨夜那四人拖回来的。才短短一夜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元弋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了无生气。

但他这样子,明显还没死。祝允跟着贺长情拼杀太久,见惯了死人,知道这人还有得救。

他到底还是不落忍,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这是主人特配的金疮药。你忍忍,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元弋将头埋在草垛里,闻言抬了抬胳膊,拦住了祝允的动作,“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是自己来吧,就不麻烦你了。”

祝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但还是把小瓶塞到了元弋的掌心里:“那个,你给我留点儿。”

同是男人,也不知矫情个什么劲。不需要他帮忙也就罢了,上个药还要把他支出柴房。

祝允抱着双臂斜倚在墙边,眯着眼懒洋洋地打量着天色。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上药能上这么久?哪怕是从前他和主人的那些个苦战,都没有费过这么大的劲。

祝允愿意等元弋,可他们都忘了,卑贱的金玉奴却是不配的。很快秦知行那边传来消息,一行人便又匆匆忙忙地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侯府出行,声势浩大。人马沿着官道一路蜿蜒前行,放眼一望,竟是看不见头也瞧不见尾。

“祝允啊,昨日你也学会金玉奴的待主之道了吧,今晚就换你来伺候。元弋到底还是粗手粗脚了一些,比不上你细皮嫩肉的。”经过昨日一夜,马车内的男人瞧上去更加容光焕发,似乎脾气也温和了许多。

祝允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想拒绝,但是又深知自己没有立场。他冷着脸没有回声,自顾自地缀在队伍末尾。

说来也怪,若是换了之前的秦知行,见到他如此态度,想必早是暴跳如雷。可今日,好像格外好说话?

——

“吁!世子传令,原地休整。”骑白马的护卫军从队首跑到队尾,再一次传来秦知行所下的命令。

但其实,他们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像这样的命令已经传过不下三次了。

祝允无甚所谓,但这样频繁的休整倒是对元弋这个伤员有些好处。他扶着人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祝允,要不然你还是跑吧。”元弋探头打量着四下,见左右无人,他才敢说出这种离经叛道的话来,“反正你主人又不是他。主人和金玉奴是彼此绑定的关系,当年出谷的时候,你没有喝牧心者以血入酒的寒约盟吗?”

“从今日起,她就是你唯一的主人了。”

“主仆关系一旦成立,非寒约盟不可转换。”

“阿允,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这几日流连在大脑里的种种疑惑,霎时找到了出口,就好像是扑火的飞蛾有了一心一意的奔头。眼中只要有了那一簇光亮,便再顾不得其他。

他就知道,主人是不会舍弃他的!原来关窍竟在这里。主人啊主人,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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